电视专题片《永远吹冲锋号》第三集《铁规矩硬杠杠》******
2022年10月25日,党的二十大闭幕后第三天,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二十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一次会议,审议《中共中央政治局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实施细则》,鲜明宣示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带头弘扬党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的坚定决心和鲜明立场。
将时针拨回10年前,也是在党的十八大刚闭幕不久,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为加强作风建设立下规矩。十年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身体力行、率先垂范,持之以恒正风肃纪,以严明纪律整饬作风,丰富了自我革命有效途径,同时以作风建设新成效推进党的自我革命。
我们党立志于中华民族千秋伟业,致力于人类和平与发展崇高事业,责任无比重大,使命无上光荣。全党同志务必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务必谦虚谨慎、艰苦奋斗,务必敢于斗争、善于斗争。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上的报告
党的二十大对全党发出了“三个务必”的号召,从保持党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保证党和国家长治久安高度,对进一步加强党的作风建设作出战略部署,强调坚持以严的基调强化正风肃纪,对党员干部的精神状态、作风形象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为新时代推进作风建设提供了重要指引。
曹书君(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二级巡视员):为推动作风建设向纵深发展,中央纪委办公厅印发了意见,要求各级纪检监察机关始终牢记“三个务必”,不断增强以自我革命精神推进作风建设的政治自觉,把好传统带进新征程,把好作风弘扬在新时代。
中央八项规定不是只管五年、十年,而是长期有效的铁规矩、硬杠杠。深入贯彻党的二十大部署要求,必须坚持党性党风党纪一起抓,弘扬党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锲而不舍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抓住“关键少数”以上率下,持续深化纠治“四风”,严字当头、一严到底,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始终保持震慑效应。
李金早(文化和旅游部原党组副书记、副部长):一件小事忽略了,两件小事忽略了,最后真正地是违法犯罪的事,就不把它当回事了,是非观念上逐渐地淡漠,这的确也是很惨痛的一个教训。
李金早,文化和旅游部原党组副书记、副部长,2020年7月接受审查调查。他违纪违法问题的一大特点,就是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问题十分突出,追求所谓“生活品质”、贪图奢侈享乐,逐渐从破纪到破法,从量变到质变。
董文彬(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机关工作人员):在违反八项规定(精神)这个问题上,应该说他是比较典型的,像他接受宴请、收受礼品,高档礼品、贵重的物品,从量上面讲都比较突出。作风问题还要从小抓起,从小事从细节上抓起,一顿饭、一个小礼品都可能使你的防线松动、后退,在李金早身上表现得比较明显。
李金早曾先后任桂林市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他的蜕变也正是在这个阶段逐渐发生的。当上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后,李金早感到很多事都变得比过去“方便”了,特权思想、特权意识开始抬头。
李金早:如果说我在这个过程中间,真正地珍惜党和人民给予我这个权力、给的这个平台这个机会,应该是比过去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这样才对,但是我没有做到这一点。去办一个事儿,有的像是看个病,还有出个差,你到哪里有人接待等等,这都是一些方便,很容易冒出来就觉得是不是跟自己、跟家人、跟朋友顺带地更加方便,等等。
权力带来的“方便”让李金早深感享受,逐渐地在各方面都想找“方便”,甚至开始主动用权力换“方便”。
董文彬:他妻子当时在当地的税务部门上班,上下班不方便跟他说,他就想办法跟商人老板借了一辆面包车给妻子开着,但是有一次别的人跟他开玩笑,你一个市领导爱人就开一个面包车,他一听这个话他也觉得没有面子,又跟商人老板借了一辆小轿车给妻子开着。要求越来越高,那么到后来他就必然要发展到收受巨额的钱款。
在桂林期间,对于商人老板宴请和他们逢年过节送上的礼品、礼金,李金早内心认为这是“小事小节”。在和商人老板的交往中,听到的是一片吹捧之声,这也让他感到陶醉,越来越热衷于出入酒局饭局。
工作地点转到南宁后,李金早继续担任自治区党委常委,并先后兼任自治区发改委主任、自治区政府常务副主席等重要职务。随着职务不断提升,他对物质的欲望也进一步增长,陆续收受了大量黄金制品、手表、红木家具、砚台等贵重礼品,并开始收受大额钱款。
董文彬:随着他个人逐步地腐化堕落,责任感也降低了,被腐蚀了,更多地考虑怎么去享受生活,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满足于这些“小打小闹”。
李金早一方面物欲在膨胀,一方面则将纪法意识抛诸脑后。到自治区工作后,他在南宁分配了相应的政策性住房,按照规定,就应当退还在桂林原有的政策性住房,但他却一直违规占用不肯退还。到2011年,他调任商务部副部长,在北京又重新分配了政策性住房,但他却仍然继续违规占用南宁和桂林的两套房产。这自然引发了一些干部群众的不满,中央纪委接到了相关问题反映,立即函询了李金早,要求他作出说明并依规腾退。然而李金早却仍然舍不得退房,反而弄虚作假、欺骗组织,采用退钥匙不退房、交房本不交房的手段来掩人耳目,名退实不退。
李金早:还是想是不是过了这阵风以后,是不是自己还可以用,还是自己的私心在作怪。
回过头看,如果在当年组织函询时,李金早能重视自身错误,反思纠正,或许就不会在违纪违法的邪路上越走越远。然而,他却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李金早:本来组织上给了我一个机会,但是我当时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就像是一个医生提醒病人一样,你这个事情恐怕就是该注意,眼睛开始发红了,或者是鼻子开始有什么问题了,但是病人觉得这没什么,使得这个病菌逐渐在积聚,最后到质变了,等你发生大的时候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这是忠告,也是我血的教训。
李金早非法收受财物的90%,发生在这次组织函询之后。在商务部工作期间,他结识了越来越多商人老板,看多了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欲望进一步升级,犯下的错误也由此迅速升级。
董文彬:他在南宁的时候住的房子是别墅,那么他到北京以后,他就想着自己在北京也弄一套别墅,但自己又没有钱,又买不起,怎么办?跟相应的老板去要。
2014年,李金早调任原国家旅游局局长、党组书记;机构改革之后任文化和旅游部党组副书记、副部长。李金早感到这是仕途最后一站了,开始利用权力和影响力大肆敛财,并为儿子经商办企业提供资金、人脉等各种帮助。
董文彬:孩子自己在外面经商办企业,自己又没有钱怎么办?就靠老子。父亲就利用自己的面子,利用自己所谓的人脉资源,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帮他四处化缘。然后老板给钱,打到儿子的公司,让他去进行所谓的投资,“衙内腐败”在李金早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
李金早:这个确实反思起来,我也是心里很痛苦的,既是耽误了儿子也是害了儿子,带坏了家风,也害了家属。
2018年5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在调查另一起案件中,有一名涉案商人交代曾多次宴请李金早,并送给他金条等贵重物品。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随即对李金早进行了走读式谈话。
董文彬:第一天他也承认了,交代了,也表示要把东西退出来,他回家以后经过考虑,反悔了,并且当天回家以后,他就和妻子一起,把家里所有的贵重物品打包转移。第二次来谈话的时候他就开始否认了,他否认有这么个事儿,否认收金条。
李金早不甘心受到处分,也揣测自己更严重的问题并没有暴露,认为或许可以蒙混过关。于是,第二次谈话他就改口不认,还表示如果组织认定他收了,他只能去买金条来退缴。他甚至还自己导演了一出戏,安排妻子专门到一家商场去买金条,并让朋友陪同,以便有人“见证”。大费周章的目的,是想伪造“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虚假说辞。
李金早:实际上人家给了,自己确实是收了的,当时我回想起来,如果说我真正地,认真地对这个党纪国法有敬畏,应该要举一反三了,我不仅没有举一反三,而且就指出来的问题都没有彻底地去纠正它。
那段时间,李金早出于恐惧,和商人老板的交往暂时收敛了,然而过了一阵,他看到组织没有再找他谈话,认为已经“过关”,又开始故态复萌,频繁出入高消费的豪华酒店或私人会所,和商人老板吃吃喝喝。尤其恶劣的是,2020年全国“两会”刚一闭幕,李金早就直奔一家五星级酒店赴宴吃喝。刚下会场,就上酒桌,堪称肆无忌惮。
董文彬:参加的饭局,相当一部分都是在比较高档的私人会所,或者高档的酒店里面。从2018年下半年,到2020年7月份他被立案调查期间大概两年左右的时间里,他又接受了近100次的商人老板的宴请。
李金早严重误判了组织的态度和决心。他的问题线索并没有就此了结,他前后矛盾的表现反而引发了更多疑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对他持续关注,陆续发现了更多问题,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最终宣布对他立案审查调查。
李金早:自己就有一种侥幸心理,回想起来确实也是教训深刻,没有按照八项规定(精神)来办,这个的确是很不应该,是很不应该的。
每一次警示提醒,对李金早其实都是一次悬崖勒马、减轻罪错的机会,但他却全都错失了。当问题发展到积重难返的程度,再后悔已经太迟。2022年4月,法院一审公开宣判,李金早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550万余元,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新形势下,坚持以严的基调强化正风肃纪,锲而不舍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必须坚持问题导向,盯住老问题、新情况,对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露头就打、常抓不懈,把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作为重要任务,摆在更加突出位置,紧盯不放、久久为功。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持续深化纠治‘四风’,重点纠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推动党的作风持续向好,促进党员干部更好担当作为。
曹书君(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二级巡视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是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大敌,是阻碍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贯彻落实的大敌。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必须牢记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坚决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践行真抓实干、求真务实,一步一步把党的二十大作出的战略部署变成现实。
纪检监察机关要紧紧围绕党的二十大确定的大政方针,紧盯影响党中央决策部署落实问题,紧盯敷衍了事不作为、任性决策乱作为问题,紧盯权力观扭曲、政绩观错位、事业观走偏问题,紧盯加重基层负担、搞层层加码问题等,强化监督执纪问责,坚持靶向纠治、一抓到底,为实现新时代新征程党的使命任务提供有力作风保障。
江西省吉水县的这座中国进士文化园,在当地群众眼中就是一个劳民伤财的项目,这座占地460亩的园林规模庞大、建设考究,但参观者却寥寥无几,巨额投资的结果是常年亏损。江西省委巡视组两次到吉水巡视时,都收到老百姓的相关反映,同时也收到了决策修建这一项目的县委书记袁守旺其它方面的问题反映,并移交省纪委监委进行了深入调查。
袁守旺(江西省吉水县委原书记):当了县委书记以后,好大喜功,追求高大上,也是属于典型的形式主义和面子工程。
袁守旺,江西省吉水县委原书记,2021年4月被立案审查调查。2016年,他由县长提拔为县委书记后,提出了修建中国进士文化园的计划,还要求要达到“中国之最、世界一流”,“百年不淘汰,十年不落后”,当时许多干部提出了不同意见。
李长生(时任江西省吉水县县委常委):班子成员都提出了一些反对意见,或者是不同的意见,认为这个项目投资比较大,当时县里面在民生方面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大班额”的问题,菜市场的问题,吃水难的问题,停车场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摆在这里的民生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大班额”就是当时吉水百姓最迫切盼望解决的一大难题。教育部规定,中小学标准班额是小学45人、初中50人,如果一个班超过56人就叫做“大班额”,超过66人则是“超大班额”,而当时吉水县校舍和教师资源不足,部分学校“超大班额”现象严重,全县“大班额”的班级超过460个,学生、家长、教师都深受困扰。
罗梅兰(江西省吉水县文峰小学教师):之前说实话是比较严重的,基本上是七八十人一个班,最高的班是达到九十人一个班,学生课桌已经坐都不好坐。家长意见也比较大,因为坐在后面的看又看不太清,听也听不太到。
刘小冬(学生家长):怨气很重,我们在校门口接小孩,我们家长在一起也会议论,学校一个班这么多人,我们孩子怎么学习?
当时除了“大班额”问题,还有偏远乡镇饮水难、乡村卫生院改造、城区菜市场不足等问题,都是群众急难愁盼的焦点。而吉水是一个经济欠发达县,2017年才完成所有贫困村脱贫摘帽,当年财政收入仅10个亿,除掉硬性财政支出后,实际可用的寥寥无几。但袁守旺却不顾这些实际情况,也无视其他干部的意见,执意要高规格高标准打造进士园项目。
袁守旺: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说,投资我们哪怕勒紧裤带,一定要把它投资建设好,如果是在我手上做成了,甚至这个地方可以成为一个百年历史的这么一个场所,就是留名于后代。留名留声的这种作怪的心态,名利思想。
在袁守旺“一言堂”之下,进士园项目于2017年10月动工。对于百姓来说,看着那边大兴土木搞进士园,里面博物馆、藏书楼、文庙、号舍、状元阁、状元街、状元府第、武状元考场一应俱全,这边却是自家孩子读书需要的教学基本条件迟迟得不到改善,自然非常反感。
周明芳(江西省吉水县文峰小学校长):建那个进士园等等,这个不是老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老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读书、就医的问题是不是,所以老百姓议论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不拿这些钱来解决我小孩上学的问题。
而进士园项目由于不经充分论证就盲目上马,也不断带来种种尴尬。起初,园里规划有一座以“文曲星”为主题的巨型雕塑,做好后才发现,国家有规定严禁以传承文化、发展旅游、提升形象等名义盲目建设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大型雕塑,对雕塑尺寸有明确的上限规定,纯铜打造的“文曲星”因超标只能躺在仓库里无法使用,最终被熔掉回收,给国家财产造成巨大浪费,已经建好的巨大雕像底座至今空置在园区里。
罗来德(江西省吉湖发展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这些建成的部分是这个雕塑的底座,光这个底座整个范围,打造已经花了2700多万。上面的雕塑部分呢,它也2700多万,已经熔化掉了。挺尴尬的,有的时候游客进来了就会问,这是什么东西。
进士园项目最初计划投资3个多亿,然而兴建过程中又不断超出预算,最终总投资高达6.8个亿。2020年9月开园后,由于要买门票,本地百姓很多都一次没进去过。而来吉水的外地游客又不多,门票收入远远低于日常维护管理费用,常年亏损,广受诟病。
余剑刚(江西省纪委监委工作人员):这种扭曲错误的政绩观、发展观出现之后,对老百姓的影响也是最直接的,民生方面的支出就被挤占、挪用,影响到老百姓的民生福祉和切身利益。2020年吉水县政府确立了十件民生实事,但在巡视回头看过程中,发现有六件没有完成。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背后是能否坚守理想信念、能否坚持人民立场的问题,是为公还是为私、为民还是为己的问题。如果理想信念基础不牢,宗旨意识不坚定,就容易把握不住权力的双刃剑。
袁守旺:和群众的观念也越来越远了,和群众的深入调查、深入基层也更少了,在群众想什么,需要什么,急难愁盼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吉水县委办公楼里的这道铁门,可以说是袁守旺脱离群众的一个意味深长的标志。他担任县委书记后,表示需要避免“闲杂人等”打扰,要求在自己办公室和楼道之间加装了这道铁门,门外设了值班岗,要见他必须先通报。被这道铁门隔开的东西,其实有很多。
余剑刚:有些老百姓想反映一些情况,想见书记,包括一些干部想见袁守旺都很难,都要通过这种接待人员通报,批准之后才能见到他,一步步就离这个群众,干部群众越来越远。
袁守旺给自己起的微信名字叫“老表开心”,“老表”是江西方言对老乡的亲切称呼,他起这个名字,也是想要塑造一种亲民的形象。然而实际上,随着权力越来越大,他和“老表”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袁守旺:愧对“老表”,我犯的错现在不但是没有给“老表”带来开心,而且给我们“老表”的利益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江西省纪委监委从袁守旺的作风问题查起,随后发现他还存在利用职权为商人老板办事,非法收受4000多万元财物的行为。2021年9月,袁守旺被开除党籍和公职。2022年5月,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袁守旺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百万元。
江西省把坚决破除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作为重要任务,下大力气整治发展理念偏差、政绩观扭曲、不担当不作为等问题,对于华而不实、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面子工程,严肃查处、公开通报,督促全省各地举一反三,坚决杜绝因政绩观偏差、作风不实带来的发展隐患。
吉水县新一届领导班子认真落实纪检监察建议,对全县项目进行梳理,为避免产生新的浪费,对已建成的进士文化园等项目,以市场化方式引入文化公司进行运作,推动经营状况不断改善;对于不符合新发展理念、违背国家产业政策的十多个项目坚决拿下,节约财政资金11.1亿元,新建改建医院、菜市场、停车场,解决了一批老百姓急难愁盼的突出问题,老百姓曾经反映强烈的“大班额”问题,通过新建多所学校也已得到妥善解决。
罗梅兰(江西省吉水县文峰小学教师):化解“大班额”之后我们老师感觉上课轻松多了,课堂效率整体是一个大的提升,就是我们能够关注到每一个孩子。如果是人多了我们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因为那么多孩子,我们肯定就很难找到每一个人他们不懂的地方。
罗秀英(学生家长):就是说孩子关注度高了,心情好了以后,就是觉得孩子的成绩都会提高一些。因为孩子高兴了,我们做父母的也高兴。
作风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既要坚持严的基调,全面从严、一严到底,又要坚持党性党风党纪一起抓,系统施治、标本兼治,不断铲除不正之风这个滋生腐败的温床,不断提升正风肃纪反腐的综合治理效果。
苏静(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研究室副主任):不正之风和腐败实际上是同根同源,它们是互为表里的。那我们从很多腐败案件也可以看到,很多案子都是由风及腐、风腐一体的。所以我们要充分认识到,不正之风是会滋长腐败、而腐败又会助长催生不正之风,所以我们要健全风腐同查的工作机制,对风腐一体问题要深挖彻查,这样才能不断巩固发展风清气正的良好政治生态。
纪检监察机关落实党的二十大部署,精准把握当前作风问题与腐败交织的现实特点,坚持从政治上看、从政治上抓,反“四风”、反腐败、反对特权思想和特权现象多管齐下,深挖细查腐败案件中的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坚决清除隐藏在各种酒局饭局、各种人情往来背后的利益勾兑、团团伙伙,斩断“四风”问题与“七个有之”交织勾连的利益链条,推动作风建设持续深化,推动党风政风持续净化。
张敬华(江苏省委原副书记):后悔的就是我法纪观念的淡薄,不应该出这种错误。完全是自己的原因,思想认识各方面都没有做到位。
张敬华,江苏省委原副书记,曾任徐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镇江市委书记,江苏省政府秘书长,江苏省副省长,江苏省委常委、南京市委书记,2021年12月接受审查调查。他的问题,始自贪图小便宜、始自同学圈朋友圈,呈现由风变腐、风腐一体的特征。
黄涛(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机关工作人员):对张敬华来说,作风问题是早有苗头,他在外面吃吃喝喝,后来发展到对一些红包、购物卡、伴手礼来者不拒了。
党的十八大后,张敬华先后担任过镇江市委书记、南京市委书记,身为一地全面从严治党第一责任人,他也多次在大小会议上传达中央精神、提出相关要求,但却没有真正把这些要求记在心里,落实到自己身上。
张敬华:中央对廉政建设要求非常高,不是不知道,知道,但是心里面就是没有紧起来。
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明确要求领导干部不能违规组织、参加同学会、校友会等活动,提醒领导干部要注意净化社交圈、生活圈、朋友圈,张敬华却不以为然。2014年,他和一些大学同学建了一个微信群,开始定期聚会。在这种“同学会”上,职务最高的张敬华自然成为了众人的中心,甚至还有远在北京、江西等地的同学专门跑到江苏来参加聚会,一些人表面上是看重“同窗情谊”,实际看重的是张敬华的职权。张敬华后来涉嫌受贿的金额当中,很大一部分和大学同学相关。当商人老板以“同学”身份提出请托,当权钱交易披上一层“同学情”的外衣,张敬华接受起来似乎就更加坦然。
黄涛:他也比较享受这种老同学排队敬酒,互相吹捧的这种感觉,商人老板就借机提出一些请托的事项,表面上是同学聚会,实际上是权钱交易的一个交易所。
领导干部的家风也是作风的重要表现,如果治家不严、家风不正,极易诱发腐败问题,这一点在张敬华身上也体现得非常典型。他的妻子和岳父向他提出,希望他帮助亲戚承揽工程项目,张敬华立马答应了,帮他们打招呼先后在徐州、镇江拿到了几个工程。
起初张敬华只是想给妻子家帮忙,然而,后来问题性质就逐渐发生了变化。两个亲戚挣到钱后,把一部分利益给了张敬华的妻子表示感谢,张敬华对此也完全知情。他并没有警惕拒绝,反而从中尝到了甜头。此后,他利用职务便利帮这两个亲戚参与了南京一些重大工程项目,从中也自然获得巨大利益。到这时候,这两个亲戚实质上已经成了张敬华的利益共同体和利益代言人。
黄涛:家风不正,在他的贪腐过程中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张敬华当官家里人挣钱,属于政商一体,名利双收,当时是风光无限。结果到头来,锒铛入狱,人财两空,成为了一个既没有管好自己,也没有带好家庭的这样一个典型。
不论是同学圈朋友圈的问题,还是家风问题,主要责任还是在领导干部自身。回头反思,张敬华也承认,关键还是由于自己内心一直存有贪欲。
张敬华: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把这个钱财看得太重了,自己既想当官又想拿钱,觉得这种想法也是存在了很多。
既想当大官、又想发大财,这样的心态,在张敬华处理家庭房产的问题上体现得尤其鲜明。他到南京任职后,短短几年里频繁买房卖房、倒房换房,先后涉及四处房产,每一套都通过违纪违规乃至违法手段获利颇丰。他先是动用职务影响力,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在玄武公馆买下了一套房产;不久后,他又看中了斯亚花园的一处面积更大、位置更好的房产,授意相关部门找开发商“沟通”,提出希望对方低价出让,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他还提出希望直接用玄武公馆的房子来“置换”。开发商顾忌张敬华的职务身份,同意了这桩显然不公平的“置换”。张敬华实际相当于少付购房款近三百万,拿下了斯亚花园的房产。
黄涛:首先人家不愿意卖,是一个强买的过程,买了以后又要低价,低价了以后还不够,还要置换,钱他都不愿意掏,我拿现有房子跟你换。反映出他的贪小便宜的思想,为了自己一点小小的利益,公然动用自己的权力,还把多个部门都裹挟到其中,思想根源上就是私心作祟,贪占便宜。
山河水则是南京一处温泉别墅区,张敬华认为颇具升值空间,于是买来投资。他一方面从开发商那里拿到了远低于市场价的“优惠”;另一方面,买房资金则是找关系密切的老板来出。房屋升值后,张敬华再以高价卖出,一买一卖又获利数百万元,继而再将卖房所得投入海珀星晖花园购买了两套房产,进行新一轮投资。张敬华一直以学经济的专业干部自居,遗憾的是,他却没有把主要精力用在推动地方经济发展上,而是沉迷于算计经营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黄涛:不正之风和贪腐,其实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别人给他的大额的钱款,他要么不急于兑现,要么就是把钱变成房子、股票藏在别人名下,其实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慢慢地变化。
经查,张敬华累计收受财物数千万元。2022年5月,张敬华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其涉嫌犯罪问题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张敬华:从一个农村少年走到省级领导岗位,没有组织培养是完全不可能的,还是一句话,是自己的错,是我自己的错误,对不起组织,也对不起家人。
俗语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许多干部就是这样从“四风”问题开始,从破纪到破法,从量变到质变,最后铸成大错。因此,对“四风”问题、轻微腐败现象必须坚持露头就打、抓早抓小,防止由风变腐、小腐变大腐。
曹书君(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二级巡视员):作风建设的核心是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要坚持以严的基调强化正风肃纪,要把握作风建设地区性、行业性、阶段性特点,抓住普遍发生、反复出现的问题深化整治,推动作风建设常态化长效化,不断密切党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
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推进自我革命必须紧紧扭住保持党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这个关键,发扬钉钉子精神改进作风,认真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以从严治党新成效赢得群众信赖和支持,不断夯实党长期执政的政治根基。
共产党就是人民的党,就是为人民办这些事的,看到人民生活好起来了,富裕起来了,有钱花了,孩子们受到好的教育了,老人们医疗有保障了,我们就高兴。
——习近平总书记在陕西延安考察时的重要讲话
我们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以勇于自我革命保证权力来自人民、服务人民。新的征程上,全党必须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弘扬党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树牢群众观点,贯彻群众路线,尊重人民首创精神,坚持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始终接受人民批评和监督,始终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
患“不死癌症”的他,给6300位无名逝者找家******
屋子关得严严实实。
1月2日,张大勇穿着一条棉裤、一件大棉衣,盖着厚被子,躺在电热毯上,依旧冷得发抖。
作为强直性脊柱炎患者,58岁的张大勇最近一次出门,还是三年多前由几个彪形大汉抬他下的楼。此前,李宇春自曝患此疾病,后来得到控制。但对张大勇来说,错过了救治时期,这个“不死的癌症”,已导致他脊椎骨钙化,全身颈椎、双髋等30多处关节强直僵硬,身体怕冷,不会转头、坐立、行走......慢慢变成了一具“会呼吸的木乃伊”。
他无法出门,生活在“孤岛”中,却渴望与外部世界发生联系:他创建了中国最早的寻人网站;他撰写出版了书籍《俺娘》……而他最为人所知的是,2012年夏天创建的“无名逝者数据库”网站,里面有6300多个无名遗体的信息:山林中发现的男性骸骨;疑似自缢的六旬老人;全身赤裸的女性浮尸;死于交通事故的无名氏……
十年来,张大勇每天搜集这些信息、照片,与它们相伴,最终让100多具无名遗体叶落归根。而他自己,在这份孤寂的事业中,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发现躺在家里也能帮到外面的人
“无名逝者数据库”网站保留了两百多条留言,大多类似这样的:
“寻找失踪的弟弟,男,身高180左右,体重60公斤,1998年出生,2022年8月31日从武汉长江大桥跳下失联,望好心人帮忙留意转发。”
“寻找沉船的先生:我先生于2022年1月28日在钦州港区域沉船失踪,30岁,身高174,体重160斤左右,左手手腕处有一枚纹身,我也有同款的纹身,如看到可联系我拍图确认,谢谢!”
2022年10月21日,吃完早餐后,张大勇侧躺在彩色条纹床单上,用右手食指点开床边的电脑,屏幕从蓝色瞬间变成了白色,进入“无名逝者数据库”网站,接着一条条关于死亡的消息“扑面而来”。
刚开始看这些信息、照片,他也是连续好几个月寝食难安,经常做噩梦……不过,他如今已习以为常。
每天早上,张大勇躺着吃完早餐,用电脑工作一会儿,再起床做午饭。
他工作和生活的房间约十来平方米,进门右边有一书架,摆满书籍,往里有一张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紧挨着那张狭长的铁木床,刚好够身高一米八五的他躺在其中。
因为不会自己穿衣,张大勇睡觉从不脱衣,但起床依旧困难重重。他用手臂延长器,即一根1米多长带钩子的木棍勾起拖鞋,然后把僵直的双脚塞进其中。因血液不流通导致发紫、发黑的双脚,干燥脱皮,像鱼鳞片一样脱落。
双脚套上拖鞋后,他胯部用力旋转,身体倾斜,之后双腿着地,两只手抓起拐杖,用力撑起上半身,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上。
他高兴地说:“我起床了!”
张大勇记得,他生病后,第一次这样起床,花了半小时也没有成功。如今动作娴熟多了,十几分钟就能起来。
他曾经能正常行走。1991年7月,27岁的张大勇高烧不退,从此瘫痪在床。
1997年2月的一天,距他家几十米远的瀍河桥下发现了一具女尸,烫发,穿一件红毛衣。那两天,张大勇听到电视里播一则寻人启事,洛宁县一夫妇吵架后,妻子离家出走了。丈夫描述妻子的穿戴、发型等,跟母亲和弟弟转述的桥底女尸特征一模一样。
家里没有电话,张大勇让当时在国企上班的弟弟张小勇联络那位丈夫,告诉对方联系洛阳市公安局,说他妻子可能被人杀害了。一个星期后,张小勇再打电话过去,确认男人的妻子正是该红衣女子。
张大勇回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躺在家里也能帮助到外面的人。
枕头下藏了一把剪刀
1964年9月,张大勇出生在河南省洛阳市郊区的一个普通家庭,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父亲是某建筑公司的一名木工,常年在外,母亲在家务农。张大勇从小跟着外婆在偃师市(现改为区)诸葛村长大。
外婆叫蔡芸芝,是作家魏巍笔下《我的老师》的主人公。张大勇至今记得,小时候,外婆教他讲对联、猜谜语;他做错事,承认错误,外婆夸他诚实;夏天的夜晚,屋门口被打扫干净,铺上凉席。他和外婆一起躺在凉席上,遥望满天星星,外婆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娓娓细述天文和天宫里的故事。
快乐的童年,自他十岁起戛然而止。
那一年,张大勇的右大腿窝疼痛,村医诊断其为“隅蔻”(音)发了。外婆通过村医的指点,用大青盐在铁锅内炒热,装在布袋子里,再垫上毛巾,焐在他右大腿窝疼痛处,疼痛减轻。
1975年底,外婆去世后,张大勇回到洛阳市的父母身边。上初二时,他腿窝疼痛加重,几乎不能走路,第一次休学住院,被诊断为一种风湿免疫性疾病。每天打消炎针、用激素药,却不见好转。
治疗了两个月,张大勇不得不出院、返校。其后,因病情反复,他几次休学住院、出院返校,都没有落下学习,还是班里的班干部。
1983年,上高中的张大勇第四次因病休学,从此没能再返回学校。医生告诉他,他患的是强直性脊椎炎,但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
张大勇考大学、搞科研的梦想一时间化为了泡影。
疼痛厉害时,像锤子捶他的神经,不能侧身、坐立,躺在床上24小时不吃不睡。等到疼痛减轻,他才能喝一点醋,吃几个鸡蛋大小的蔫苹果,又酸又涩。
那些日子里,张大勇哭泣过、诅咒过、绝望过,想过一死了之。
有一次,母亲王玉平发现儿子的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剪指甲的剪刀。很长一段时间,她白天、黑夜都不敢出去,害怕儿子想不开、做傻事。王玉平鼓励儿子:“人有两根脊椎,一根是骨骼脊椎,一根是精神脊椎。骨骼脊柱病了,精神脊椎挺起来,人照样可以挺拔伟岸。”
为了让儿子找到活下去的勇气,王玉平鼓励他多学习,去报社看新闻,去学校旁听课,让他看到更远的世界,了解更多更丰富的信息。疼痛减轻时,张大勇去报社的资料室,阅读全国各地报纸,去学校读书馆借书,甚至还做过报社的通讯员。
妹妹张千千印象中,母亲对哥哥关怀备至,他的任何情绪波动,老人都看在眼里,随时开导。相比之下,她和弟弟得到关爱就少很多。
1991年夏天,张大勇彻底瘫痪后,开始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生活。他回忆,其后十年,他每天讲的话不超过70个字。
1996 年6月,父亲因病过世,生活的重担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王玉平到各单位、学校、居民小区,收购废旧报纸,包括《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以及一些晚报、文摘、杂志等,用板车拖回家里给张大勇看。
张大勇说,他估计至少阅读了10吨报纸,剪报存了3纸箱,从中寻找生活的意义,最终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和方向。
狭小的屋子挤进了五十多人
通过看报刊杂志,张大勇发现了很多奇闻逸事,以此编写了一本50万字的《切尼斯(Chinese的音译)中国纪录大全》;他收集了很多寻人启事,大小方块,做成了三本“寻人相册”集,希望能去学校搞一次展览,教育孩子们不要离家出走。
张大勇介绍,上世纪90年代,不少学生受武侠小说影响,跑出去“闯天下”,跟家里人失去了联系。他一直关注这个问题,希望能寻找解决方法。
1998年5月,河南的《大河报》转载了“新华社”的一则消息:“全美失踪儿童中心”建立了美国第一家寻人网站,以帮走失的孩子寻找其家人。张大勇看到后心想,这太方便了,我为什么不做中国第一家寻人网站呢?
不久,弟弟张小勇从国企下岗。张大勇建议弟弟先学电脑,再找工作,顺便一起做“中国第一家寻人网站”。张小勇听从了哥哥的建议,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习计算机:去图书馆看相关的书,洛阳大学旁听计算机课等。
2001年1月,张小勇在一家网吧熬了三个通宵,按照哥哥的想法,建成了首个“中国寻人网站”,并开通了“寻人热线”。
彼时,家里没有电脑,躺在床上的张大勇没能看到这个新建的网站。一直到当年10月,洛阳市残联捐了一台12英寸的电脑给他,摆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张大勇侧躺在床上,看见电脑屏幕泛着白光,上面是网站的名称,下面一排照片,附有几行小字.....他激动万分。
寻人网站有“家找人”,包括家人寻找离家出走的人、走失的精神病患者等,也有“人找家”,包括帮被收容的人员或已死亡的无名氏寻找家等。很长一段时间,网站都是弟弟张小勇在维护。张大勇学会使用电脑,是2009年换了第二台电脑过后,他才会打字、更新网站。
当时的《东方今报》记者孟亮记得,张大勇那时不能翻身、下床,状态比现在还差,但他内心强大,做了不少正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2004年认识张大勇后,孟亮经常去家里看望母子俩,后被对方视为亲人。
媒体的接连报道,让这个在床上躺了十年的男人突然火了。一些人跑到家里来,跟张大勇讲述自己的故事,希望他帮忙寻找亲人。“最多的时候,家里一次性涌进了五十多人,挤满狭小的屋子。”
其后十年,张大勇的寻人网站免费帮助两百多人找到了家。
但没有人知道,张大勇很快陷入了抑郁。他去看心理医生,对方说他梦想太大、太多,把身体压垮了,建议他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想做的事情太多,好像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不够我想的。”张大勇回忆,他后来反思,学会量力而行,才慢慢调整了过来。
2007年,张大勇参加中国人文奥运旅游纪念品设计大赛,其设计的“2008中国年神七奥运纪念标志牌”,包含了北京奥运和“神七飞天”两个元素,获最富创意、设计金奖。
央视报道了他的事迹后,广东一家企业老板联系上他,资助他去北京做了两次手术,把双髋、双膝置换成了钛金属人工关节。
他才又重新学习起床、走路,靠着拐杖等工具,慢慢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卧行中国
今年1月2日,张大勇感染了新冠,发烧39度多。
那两天,他没有下过床,吃了两颗之前备的退烧药,饿了就喝水,吃点零食。其间,他头痛、睡不好,还呕吐过一次。
此前一个多月,他就谢绝了任何人来访。但两天后,他状态开始好转,如今已基本恢复正常。
去年天冷之前,深圳建辉基金会给他家里安装了管道和暖气。相比此前,家里变暖和了,而且随时有热水。这家成立于2016年的基金会,以那些“帮了别人一辈子,现在自己面临困境”的个体行善者为资助对象。
2006年开始,张大勇每个月领100多块钱低保,涨到现在每个月有600块钱。另外,他每月还有120块钱的残疾人补贴。但依旧维持不了家里的开支,网站因欠费几次被关闭。直到2017年初,基金会开始资助张大勇,每个月一千块钱,并不时去家里看望、慰问。
“张大勇眼神清澈,笑容纯真,生病后出门总共不超过十次,却能利用互联网做公益事业。”建辉基金会洛阳负责人李灿学感叹。
李灿学记得,有一次,基金会的几位女士跟他一起去看望张大勇,见对方躺在床上,双腿全是紫黑色的,难过得哭了起来。
张大勇却不以为然,告诉他们,现在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
他的首个“中国寻人网站”成立几年后,各地寻亲网站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张大勇发现,“人找家”部分没有人做,更需要社会的关注,于是决定单独做这部分,取名为“无名逝者数据库”,供寻亲家庭,以及相关单位免费查询。
当时,妹妹张千千对此并不赞同,但她觉得哥哥不容易,不忍心阻拦。
为收集无名逝者的数据信息,张大勇给各地殡仪馆、医院、公安局等相关单位打电话、写信,得到的回复寥寥。他希望收集的信息主要包括无名逝者的大致年龄,体貌特征,穿着打扮,死亡原因、时间、地点等。
进展不顺利,但他并不灰心。2010年9月,张大勇参加“百万青年创业计划”大赛。他收集无名逝者数据库信息的创意,获一等奖,3万块钱奖金。
第二年秋天,张大勇在妹妹、妹夫的陪同,以及各志愿者的帮助下,躺着去了广东广州、深圳,福建......他联系、走访了近100家卫生、公安、民政等单位。
回忆起那次45天的“卧行中国”行动,张大勇说,他只在广州殡葬管理处搜集到了五百余条数据信息,但媒体的跟踪报道,让这次行动得到了社会的关注,让更多人了解到“无名逝者”的问题。
不过,这次经历,并没有给他的妹妹和妹夫留下很好的记忆。张千千记得,她老公说,好不容易出来,去的不是火葬场,就是殡仪馆,还在那种地方留影!但哥哥有梦想,张千千希望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此前,有网友评论,让一个残疾人做这件事,显示出相关部门人性关怀的缺失,也体现出相关工作不扎实。但张大勇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全国各地的殡葬管理条例不一样,且这是一件冷僻的事,需要有人去做,而自己可能是最合适的人。
2011年8月,36岁的张小勇突发疾病过世。
因为无法出门,张大勇没有见到弟弟最后一面。孟亮觉得,张大勇对弟弟,以及整个家庭心存愧疚,但他从不说出口,只是继续努力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第二年夏天,“无名逝者数据库”网站正式上线。
“放弃的话,就没有第二个人做了”
国务院颁布的《殡葬管理条例》明文规定:火化遗体须凭公安机关或者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的医疗机构出具的死亡证明。一些遗体因各种原因缺少“死亡证明”,导致全国多地医院太平间、殡仪馆积尸严重。
一边是家属寻找亲人、亲人的遗体;一边是公安机关难以侦破命案,无名逝者无法“找家”。张大勇说,近年来,多数公安机关出具无名遗体的死亡证明前,会在本地媒体上发布认领公告,但人口流动性大,很多无名逝者可能是外地人,家属不一定能看得到信息。
张大勇创办的“无名逝者数据库”,希望补充相应的缺陷,作为全国专业性的无名逝者信息平台,让家属更便捷地找到遗体。
但十年过去了,知道此网站的人并不多,而收集信息跟从前一样艰难。大部分时候,张大勇从其他网站上寻找信息,整理到自己的网站上,至今已有六千多条无名逝者信息。他偶尔接到自称是公安民警的电话,称想在其网站上发布无名逝者信息,但当对方知道是他个人办的网站后,就都不了了之了。
前几年,因经济压力,张大勇多次想过放弃网站,但他内心不愿意放弃,“如果我放弃了,全国就没有第二个人做了。”
有人建议他在网站上加入殡葬广告,张大勇拒绝了,他不愿意赚死人的钱。
即便如此,张大勇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这个又冷又偏又小众,甚至让读者后脊背发凉的公益项目,让至少一百多名“无名逝者”叶落归根。张大勇觉得,接到家属的感谢电话,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志愿者毛全红说,很多人活到这个年纪,会变得世俗、麻木,张大勇始终保持一颗敏感的心,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经常会忽略对方是一个残疾人。
一直以来,张大勇和母亲王玉平相依为命。约20年前,王玉平接连患上乳腺癌、子宫内膜癌。六七年前,她乳腺癌复发,风湿导致她左胳膊肿胀,颈椎和头疼痛难忍,但她从不在儿子面前诉苦、抱怨,只是鼓励他。
王玉平偶尔偷偷打电话给孟亮,说家长里短。她担心自己走后,张大勇一个人生活太艰难,有时甚至嚎啕大哭。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丈夫过世得早,两个儿子都没有结婚生子,一个早早过世,一个因病残疾。”孟亮说。
近几年,张大勇经过康复训练,可以自己起床,拄着拐杖在家里做饭、炒菜,帮母亲熬药等。但他依旧无法坐立、弯腰,下楼梯。
2022年8月8日,王玉平在家里摔倒了,被送进了医院治疗。十天后,她出院,住进了一家老年公寓。张千千说,因为母亲在家里不方便,老年公寓有人护理,而且她每天都会过去陪她聊天。
10月4日,王玉平突然病情加重,送医院抢救无效去世。
母亲最后的日子,张大勇没有见到她,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更没有办法去墓地里祭拜她……2022年10月21日,张大勇回忆起母亲,这个鼓励他寻找梦想的女人,陪伴他大半生,如今也离开了他。
张大勇一个人孤寂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点开了“无名逝者数据库”。
“这是我的梦想。”他说。
(文中张千千为化名)
(澎湃新闻记者 明鹊 视频编辑 吴佳颖 实习生 王佳樱 澎湃新闻)